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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續篇(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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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色漸淺,一如雪白海棠。靜坐良久,她拾掇出了包裹,裏間密密麻麻地寫著些東西。

時間,她來到楚地的時間。閉門步下一樓,風姿卓著地出去。街巷裏,她知道了一件大事。

聽說先皇楚毅駕崩傳位於太子楚夫易。那一刻,她抓著楚人的手臂惶恐不安的模樣。

“為什麽,為什麽?”旁人見她小巧玲瓏,面上可憐。並不相為難,只是有些疑惑不解,更覺莫名其妙。水朵朵頹唐地坐在地上,悲痛欲絕。路人紛紛攘攘聚攏來,但都只是遠遠地看著,不敢上前。哭完後她一抹淚立起來,眼神深邃地如一汪死潭。意識突然失控又突然恢覆,這讓那些觀者更覺詫異。

看來是覺得日子平鋪直敘,欲尋些有趣的看點。哪知水朵朵只哭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了。這便失了興趣,興趣一失也多半只能令那些不能一飽眼福的路人失落絕望地一揮袖子輕蔑地說個哼字就走了。

世界上有很多巧合,巧合地形成一本書的俯拾皆是。因此在這寬闊的楚地鬧市,水朵朵果真碰到了一個人,也算命中的巧合。

她恨得咬牙切齒,想要捉回來五馬分屍的男人。

那個楚地的太子,如今的君上楚夫易。

轎子從東邊擡向西邊去的時候,杏黃色的薄紗若隱若現地吹蕩起來,風動簾影。水朵朵瞧見那穿著金黃色的龍袍的男人神態自若地倚著車窗,他的臉不似平日邪魅,嘴唇上的一抹微笑真誠溫柔。像冬日初綻的雪花,洋灑中帶著親和。

水朵朵被這種不容琢磨的神色吸引了,那震撼的視線如一束光扯下,直直地停在了那奢侈的轎子上。身旁坐著的嬌魅女子有著魏如蓮同樣的紅唇和細眉,可是看來毫無瑕疵澄澈的目光卻是魏如蓮及不上的。

那個女人裝了太多的心思,太多的心思都是因為愛和恨。

四周帶刀侍衛個個斂眉冷肅地隨在轎外,水朵朵無法靠近。就在這一錯愕間已然看著轎中的男子轉到了她的臉上。黑發飄出來,在日光下微微閃爍。

她看著四周的平民百姓簇擁過去,她聽著他們口中那些恭敬尊崇的話語。

她發瘋了般追著那轎子,只是還未近身就見著轎子入了巍峨高聳的皇宮。除了那固若金湯的城墻,哪裏還有別的什麽?

“錯過,錯過,為什麽我總是錯過呢?”自責了一陣兒她就回了煙火小居。“姑娘,你……”步子踏上第一節樓梯,腳卻不自覺地往後拐去,一打滑便摔在了地板上。由於動靜太大,二樓的顧客都透過樓梯看下來。她莫名狼狽,扶著欄桿,一咬牙再次上了木梯。這次走得很穩,卻很累。三樓之上,她倒在桌子上昏睡了過去。大門敞開著,那些好奇指定要住此屋的人們紛紛會攏在門口,一聲不吭地瞅著。

“哦,原來是個女的。”有人小聲嘀咕了句,“這客房幾乎無人敢住,那姑娘究竟是個什麽來頭?”那些愛管閑事的人不禁生出幾絲疑惑。幾個幫忙的仆人在門口你推我攘地,身子忽一聲往前,嘩嘩擁進門口。趴在桌上的水朵朵也驚醒了,她楞了一瞬,隨即自笑道:“沒想到我初到楚邑,你們便這般熱情?”

店小二被推地上前,撓了撓頭,有些莫名尷尬。結結巴巴地抖了一句話出來:“姑娘,我……我曾經在哪裏見過你的。”水朵朵本能地站起來,店小二直視她的眼睛,豪爽地食指一伸,“只是……只是沒有……沒有姑娘臉上的疤痕。哦,不,小的無禮了。”“沒關系,我這……受了點傷。”水朵朵笑,“不知道小哥在哪裏見過我?”店小二有些為難,嘴裏只吐了兩個字,“雅舍。”

……

夜色漸濃,煙火小居突然來了兩個人。一人濃眉大眼,官階看上去不小。藍袍錦衣。橫掃樓中上下一瞬,店掌櫃便畢恭畢敬地近前絮叨。此人姓魏,是名將軍,剛升了官。但這個名聲赫赫的沙場悍將楚人皆曉,魏玉。他提了手中的長劍,直上三樓。眾人私下唏噓,都為三樓那間特殊客房的女子捏了一身冷汗。

“你是他派來的?”水朵朵悠閑地給來人倒了一杯茶,語氣傲慢道,“你可知我來楚地是為了什麽?”魏玉冷面道:“我不知道,夫人!”“那好,我告訴你。”水朵朵貼上他的左耳,“我來覆仇,為我夫君覆仇。”魏玉一怔,神色回轉過來,望著她的臉。“如果只是為了覆仇,夫人不會這般打草驚蛇?”魏玉道,“君上派我來見夫人不是因為這個。所以……得罪了。”得罪了三個字一出,食指已點上了水朵朵的肩。兩眼用力瞪大,可惜事與願違,人還是不可控制地倒下去。墜入一個柔軟的懷抱,毫無聲息。

……

楚地皇宮,森嚴的守衛持著長矛筆直地立著,厚重的鎧甲裏三層外三層地裹著,巡視走動間皆顯得莊嚴肅穆。

蚊帳隨著暗香一挑,金黃色的暗影覆下來。楚夫易坐在床沿旁,動了動唇,不知從何說起。水朵朵幹躺著,就那樣看著他。眼裏生出恨意,卻也只能恨在心裏。

“水夫人,今天以這種方式把你請到我的皇宮,朕十分抱歉。”他嘆了口氣,“朕知你心中的恨。當年朕所做的那些事的確無情無義。你相公他……更是……”

水朵朵一不能動彈,二不能說話,雙眼炯炯有神。她被點了穴。

“朕曾經算計的那些事情如今想起來卻有些不值?”他苦笑著轉眸看向水朵朵,卻見她額頭繃成了一條線,“你……你想說話?”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關於水朵朵是否該反抗的問題終究被抹消。因為楚夫易已經解開了她的啞穴。忍了很久,終於可以破口大罵。然,瞪了許久。卻只是色厲內荏地詰問:“你可知全家被殺,無依無靠的滋味什麽?!”楚夫易又是苦笑搖頭,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水朵朵趁機入危,接著道:“怎麽,你答不上來?那好,我來告訴你。楚夫易,全家被殺,無依無靠,無親無故的滋味就是晚上夜不能寐,只能獨自捂著被子哭。你一定沒有過這樣的經歷罷?”她歇了口氣,想起了些事,“小風曾經跟我說,他童年的時候,只想要一個紙風車。可惜,你毀了他那樣美好的生活。”“朕……朕知道。那麽……水夫人究竟怎樣才肯忘記仇恨呢?”楚夫易開口,“只要朕能為你做的,朕一定會去做!”水朵朵呵呵直笑,當然這笑聲不會好到哪兒去。

“你想化幹戈為玉帛?”穴道自行沖開,她挨楚夫易很近,“你真的什麽都可以做到麽。既然如此,你……把相公還給我,還給我?”抽泣隨之被哀求取代。同自己的殺夫仇人求饒,這一定是個天大的笑話。可如果不是內心地渴望上升到無法企及的程度,她何以這般喪失理智。楚夫易放膝的手一握,吞吞吐吐地回道:“朕……做不到!”拽臂的手冷酷縮回了,她不可抑制地大笑,“楚夫易,你沒聽說過一句話麽?欠債還錢,殺人償命!”楚夫易起身,退了幾步:“水夫人,朕貴為天子,寄托著天下蒼生。”他行色匆匆地走開,背身道,“你不能殺我,也殺不了我!”

蚊帳落下,微弱的輕晃好似床上之人起伏不定的喘息聲。她被氣地不輕。“你在世時報仇的希望就那麽渺茫,小風。我又當如何?”自言自語一番,又閉上疲重的眼睛。

……

晚上醒來的時候,殿裏正亮著。等到剛剛起身靠著枕頭,才知道殿門被打開。她挑開蚊帳,看著門口一個鳳冠霞帔的老婦人被女官攙扶著走進來,身後十幾個手持琉璃燈籠的女婢。這位身份大有來頭,從其裝扮上來看,適才的揣摩是顯而易見的。

“水夫人……你醒啦?”那貴婦一招手,屏退隨身女婢。“你是誰?”水朵朵下床站定,“我從沒有見過你!”“姑娘不用識得我。”這貴婦端莊賢淑,說話無不親切。因著沒什麽身份上的自稱,所以水朵朵始終沒猜著她就是楚夫易的母親。“姑娘,請坐過來一些。”那貴婦輕握住她的倆手,一上一下拍著手背,“今晨聽說君上帶回來的姑娘生得水靈標致。沒想到這麽一見果真如此。”“你客氣了。”水朵朵不悅地縮回了手,“五年前我的臉便遭人暗算。水靈標致?這話又從何說起?你或許不知道,我同他之間血海深仇,焉能因為你這句好話就化解多年的恩怨?”

“我……姑娘要怎樣才肯放過我兒呢?”水朵朵從這句話了解到,這個女人是楚國的太後,君上的母親。這麽一位德高望重的女人突然來到這裏,莫非也是說客?不過,水朵朵挺納悶。按理說,楚夫易算計人的本領似乎從來就沒有勸服這種格外寬容的決策。但他做出這些究竟有何深意?

“姑娘,我兒究竟欠你什麽?”那婦人一垂首笑著說,“無論欠你什麽,我都會想辦法彌補。”水朵朵抿唇笑了笑,終於想到一個難為人的主意。她沒有開門見山,只是做出一副勝券在握的表情:“他有孩子麽?”水朵朵心想,都提及到皇家後嗣了,底下的人多半會起內訌了吧。可是面前端坐的貴婦依舊那麽淡定從容。小指上的金手指微微晃著人的眼睛,金釵盤繞的雲髻稱著那張膚白柔嫩的臉。“我兒有很多孩子。出生的,未出生的。”

她冷冷回道。“他可有最愛的嬪妃?”水朵朵再道。“郭大臣之女,婉妃。懷上龍嗣已有八個月。”貴婦再次回道。水朵朵語氣逼真嚇人,她笑著說:“那好,我要殺了他未出生的孩子。”“只要這個?”水朵朵倒被那貴婦的冷漠氣陷所嚇。“呵,你們這些貴族竟然都是這般沒有良心。難道您要逼著那婉妃把孩子打掉麽?”

“不,我從不這般做。”貴婦搖頭,“不過,姑娘。我忘了告訴你,婉妃雖然懷有龍嗣,卻是性情中人。”兩手一拍,門口一女緩步進來。“她知你與君上有不可磨滅的大仇,所以主動前來,想拿自己孩子的命同你交換一個承諾。”太後站起來,逼近水朵朵,“姑娘。你願意做這個選擇麽?”

那婉妃走到桌前,拾起上面擺放的藥瓶,臉上已然冷汗直冒。良久,她對著水朵朵道:“姑娘,若我孩子掉了,你是否願意放棄覆仇?”水朵朵迷迷糊糊地點頭,目不斜視。

喝下那藥,孩子將失。水朵朵覺得,這是一個要命的堵住,她突然感到有些過分。

不過,她那樣心軟的人又怎會看著這大腹便便的女人失去自己的孩子?

配著翠綠玉鐲的手慢慢伸向了藥瓶,持起時剛要入口,水朵朵制止道:“在你喝下這藥之前,我想問問,為什麽你可以為了那樣的男人犧牲做母親的機會?”

婉妃哭笑不得:“那麽我也想問問姑娘,今時是為了何人而來呢。”

“為,了,何人?”水朵朵嘟囔了一遍。又聽見婉妃道:“姑娘應該明白的。愛一個人,只要對方好,其實自己什麽都不重要了。”藥瓶快要入口的時候,水朵朵已經以手打翻了它。

“愛上對的人,是你的福氣。可無辜舍棄自己的孩子,也是你的罪孽。”她縮了手,“早就知道,以我的實力是殺不了他的。”

兩人的眼睛大放異彩,帶著前所未有的欣喜:“你……你答應了?”

“我要見見他。”

“好!”

……

後花園裏,琉璃燈籠的光照在地上。太後婉妃並排走著,婆娑樹影漸漸落在身後。

“今夜你做得很好。平日沒看出你還有這等天分。”太後的手放在女官的手中,嘴唇彎了另一個弧度,“看你這樣子,怎麽,你以為我會讓自己的寶貝孫子慘死麽?孩子,做大事可要動動腦子。”婉妃拱手不知。

太後噗嗤一聲笑出來:“一個失去孩子的女人怎會不清楚失去孩子的痛。所以……害我的孫子,根本就不可能!”手掌溫柔地撫摸在婉妃的肚子上,笑聲極輕,“本宮倒是想知道為什麽易兒會如此內疚,不就一個醜陋的女子麽?”

婉妃凝了凝眉,猶豫道:“聽說是因為一幅畫。”

“一幅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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